驻村帮扶印记丨木纳斯的马长波

来源:中国网 时间:2020-09-23 16:10:30 编辑:李光超 点击:

平凡亦有可为
河滩上的冰雪渐渐融化。村长吴学周搬到了山脚下。
“那里,看到没有,那个电站边上,我们现在就住在那儿。”他伸出右手,食指遥遥指向山脚下沃日河中一湾碧绿的水域。
彭文清在一旁又笑起来,“吴村长‘叛逃’了!”吴村长赶紧摆摆手笑起来,脸庞微红:“没有没有!”彭文清又说,“我们黄书记(村支书)一家也已经在山下买了地了。”这几天黄书记的爱人住了院,他正在医院陪护,并不知道自己要搬家的消息即将传到一百五十公里外。
经济条件稍微好一些、年纪尚轻的村民们陆续搬到山脚下或是日尔乡镇上,这里有更好的教育、医疗资源,以及更适宜的居住环境。马长波也是这样跟村民们分析的,随着年龄增长,对便利的医疗条件的需求也将日益增长,而尽管新修了山路,但下山路开车仍然需要30到40分钟。有时候这几十分钟,就是生死攸关。
“但是故土难离嘛,”马长波的手在膝头轻轻叩了叩,“老人对自己的村落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肯定要充分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队友何哥是县里医保局的,他跟何哥对疾病有过深入的讨论,希望能最大限度地预防高半山区域村民们的多发疾病。
“这里心肺问题比较突出,”马长波又开始分析,“你看,因为首先这里海拔比较高,其次大家又比较喜欢喝酒,上了年纪心肺出问题的概率就比较大。”工作队对此进行调查讨论后,将相关民情上报了相关部门,很快就有了相关健康知识宣传和定期检查。
马长波对比了简阳老家和藏区农民的医保报销情况,发现如今医保政策已经尽量向边远贫困地区倾斜。这个数据最直观地来自他的父亲。2018年,他的父亲因车祸受伤入院,母亲不识字无法照顾,焦急辗转之下,上级部门多方协调,给了他二十天假回家陪护父亲。“那是最难的时候,”马长波衣兜鼓起来,他的手揣在里面,“我爸年纪很大了才生的我,现在年龄大了,我又不能随时在身边照顾。”等了一会儿,他松开手,看向炉火,神色复归平静。
“等回去了,我会好好陪他们的。”他把双手在身前交叉起来。“他们”,还包括母亲、妻子和两岁的儿子。村民朱菊香家的小儿子往他怀里钻的时候,他的手臂略有些僵硬。“我那个儿子啊……”他眼神亮了亮,没有再继续,转而低头对怀里的小家伙笑起来。
“回去后再好好弥补,好好陪他。”他寄望于小朋友两岁前的记忆都是模糊的,等他回去后再陪伴还来得及。“等他长大了,我就带他回这里,告诉他这里有爸爸的‘战友’,这是爸爸曾经流过汗水的地方。”阳光穿透稀薄的空气照在我们身上,山坡上挖大黄的村民三三两两散开,有鹰在墨蓝的空中盘旋,时间缓慢近乎凝固。停了好一会儿,马长波突然开口:“我想跟他说,你看,人生从来不轻松,大家都是平凡人,只有脚踏实地干过一些事,才算过好了这一生。”
高中时期的马长波从当时仅有的200块生活费里拿出15块,买了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看了很多遍”。这本书和童年时的农村经历一起,共同构筑了他人生选择的基础。农村生活对人的磨砺是全方位的,骄阳黄土下的汗流浃背、狂风暴雨前的慌张收晒,干起来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插秧、收割、脱粒、堆垛……都在轻轻的一句“苦大的”里带过。这段经历练就了他极强的适应力,吃苦于他,驾轻就熟,“这里比小时候的条件好多了。”
“为什么来这里呢?”我问他,“王局长说只有你一个人主动申请。”
“其实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申请,”他松开交叉的双手,“只是另一个同事家里确实走不开,我们局又刚好需要人过来,我又是党员,那我就过来吧。”
“事情总要有人做,对不对?”他抬起头看着炉火。妻子和家人对他的理解支持让他感到十分满足,“我最有成就感的,就是有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
大概是想到了妻子,他的语气柔和起来。他说等回去后,要把这一段经历好好写下来,“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免得老了忘记。”
“那是不是也把我们写进去呢?”何哥指指坐在对面的彭文清和小杨妹,又指指自己。
“肯定啊,”马长波哈哈大笑,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起码要写好几大章哦!”
何哥和彭文清、小杨妹笑成一团。他们是他的战友,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马长波就是这么介绍的。精准扶贫,的确是一场需要精力和耐心的战役,要与之抗衡的,不止是恶劣的自然条件、未知的灾害风险,还有内心的孤独、彷徨与迷茫。有战友,一切都不会太坏。
次日就要准备迎接国检抽查了。来自长安大学的大学生志愿者将走进被抽中的贫困村,了解扶贫工作开展情况,确定各项指标,为各驻村工作队2019年的工作打分。
“我们还是比较有信心的,”马长波望向自己的队友,“大家的生活的确在变好。”然后,他小声但笃定地说道,“我们还是做了一些事的,大家都看得见。”
采访结束,告别的时候到了。他和他的战友们在村头与我们挥手告别。稍后他们还将为明天的国检进行简单的讨论与准备。“要把我们长波哥写好一点哦!”何哥对我们喊。“重点是要宣传一下我们木纳斯村!”彭文清笑着加了一句,“我们这里七八月特别凉快、特别美!”
敞亮的太阳光下,他们的笑容真挚又热烈,和他们身后的木屋与柴火堆一起,从车窗中渐渐远去。
车过日尔乡,有一段路上密集飞扬的尘土掩住了车窗外的远山。尘土渐消之时,雪山又再浮现。我想起马长波和吴村长在村里的对话。
“你晓得‘木纳斯’在藏语里是啥子意思不?”马长波问吴村长。吴村长揪了揪衣袖,呵呵笑起来。
马长波看着他,嘿嘿一笑,颇有些得意,“我专门问了,是水稻。”
是水稻。
这个村落所期盼的丰收富足,如今再不用寄托在对鱼米之乡的想象上。(罗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