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9日，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内，法槌声响，曾经称霸一方的程正武低下了高昂的头，等待他的将是25年刑期。
程正武，人称“程二哥”，2003年至2019年案发，以其为首的黑社会性质组织，盘踞成都市双流区长达16年之久。为树立权威，将欲脱离组织的成员手筋脚筋挑断；积极寻求非法保护，多次逃避刑事打击；充当地下执法队，用暴力手段为物业公司摆平与业主间的纠纷；以民间借贷为掩饰“榨干”他人财产……16年间，程正武及其组织成员肆意侵害着他人的人身权、财产权、人格权，疯狂敛财近亿元，在当地留下恶名。
2018年初，全国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启动。“风暴”之下，程正武再也无处遁形。经过立案侦查、审查起诉、审理裁判，20名成员均获有罪判决，该黑社会性质组织彻底覆灭。
“程二哥”的“黑白灰”
十几年前，双流发生一起恶性伤人案件，被害人被挑断手筋脚筋；一个月后，几名顾客仅因停车纠纷就被捅成两人重伤一人轻伤。这两起轰动一时的案件，幕后指使者正是程正武。
“程正武组织发展的先期阶段与传统的黑社会性质组织一样，主要靠明显的暴力手段提升江湖名气、树立个人非法权威。”该案承办检察官介绍，第一起案件中，被挑断手筋脚筋的被害人是一名想要脱离组织的成员，程正武用这种方式实现对组织成员的控制，维护组织的内部纪律和个人权威，手段极其残忍。第二起案件中，把他人捅伤后，程正武等人仍不罢休，赶到医院急诊室继续追打，气焰十分嚣张。
靠着暴力收取“保护费”等原始积累起家后，程正武开始从事非法放贷业务，组织的暴力特征有所减弱。2015年以后，该组织更是想“转型漂白”，开始用合同“粉饰”非法放贷行为，甚至运用虚假诉讼等方式攫取他人财产。
虽然暴力“标签”在慢慢剥离，但在双流，百姓仍是谈“武”色变。
“程正武的放贷业务只是诱饵，待人上钩后，该组织会以存在合意的借款关系为借口，违背他人意志虚设债权债务关系，非法攫取他人财产，直到对方债台高筑，甚至家破人亡。”检察官介绍，一些受害者因惧怕程正武及其领导的犯罪组织的残害，长期颠沛流离，常年不敢回双流。
程正武为何能称霸一方？随着案件诉讼进程的推进，幕后“保护伞”渐渐被牵出。因为有“内线”，那些年，程正武总能逃避打击或重罪轻处，双流社会上都认为程正武“有能量、关系好”，以致于在本次办案过程中，仍有很多被害人担心是程正武设计的圈套，或担心程正武像以前一样很快就出来了，不敢作证，直到了解到国家扫黑除恶专项斗争的决心后，才敢出面揭发程正武的罪行。
去年3月26日，公安机关准备“收网”，在抓捕程正武过程中，也有人通风报信——已换取登机牌的程正武没有坐飞机，离开机场藏匿起来。他还让其妻子把手机寄送给在成都的妹妹，让妹妹带着四处逛，用人机分离的手段扰乱侦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程正武几天后还是落网。
检察官介绍，办案中，检察机关对此前对程正武重罪轻判的情况，同步提出抗诉3件；对涉及的“保护伞”线索，已向相关部门移送。
检察机关审查报告长达32万字
程正武组织的覆灭，始于2017年当地一家物业与业主的纠纷。当时，程正武组织充当“地下执法队”，用暴力手段替物业“摆平”纠纷，致业主全身三处轻伤，该小区群众十分愤慨。此案引发当地党委政府的高度关注，程正武的手下、金牌打手唐某因此外逃。
此后，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启动，越来越多的线索直指程正武组织。戏剧性的是，在抓捕唐某时，公安机关从其家中搜出了七封已贴好邮票的对程正武的举报信。原来，在程正武想要“洗白”自己，意图与“暴力”二字撇清关系时，这个组织已到了土崩瓦解的边缘。
公安机关立案后，鉴于该案时间跨度长、涉及人员多、犯罪事实错综复杂，成都市检察院立即成立专案组，提前介入，引导公安机关有效地利用侦查黄金时间搜集、固定、完善了大量关键证据。审查起诉过程中，检察机关围绕新发现的问题引导公安机关继续补充完善证据体系，确保既“打准打实”，又“打深打透”。
专案组发现，程正武案是一起典型的以家族成员为主要成员的黑社会性质组织。程正武的哥哥原本在内蒙古当医生，放弃工作回双流辅佐程正武，主要为其打点关系；其亲妹妹管钱、管物；妹夫帮忙做虚假诉讼追债，另有一名远方亲戚也参与其中……几个人形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团体，企图对抗审判、逃避打击。
寻找突破口！办案过程中，检察机关对7名犯罪嫌疑人适用了认罪认罚从宽制度，其中包括两名骨干成员。这些人员的认罪认罚，对办案的推进起到了积极作用。
“他们每个人都还是有自己的内心期望，即使是此前心狠手辣的打手，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重返社会、回归家庭。”检察官回忆，印象最深的是对骨干成员唐某的提讯。唐某清楚自己罪行深重，刑期不会短。当被问到“最大的期盼是什么”时，唐某的眼泪再也“关不住”，他说，“希望能亲眼看到女儿出嫁”。办案人员从法理情的角度向唐某阐释了认罪认罚从宽制度，最终，唐某自愿认罪伏法。
8月19日至21日，程正武案一审公开开庭审理。很多被害人申请到场，想要亲眼见证该组织的覆灭。
持续三天高强度的庭审，出庭公诉人根据指控预案进行了有力指控，针对被告人及辩护人提出的辩解辩护意见，逐一进行了回应。而为了这次指控，专案组封闭办案了数十天。
案件移送审查起诉后，专案组为排除干扰，连续集中封闭办案30余天，“消化”掉180余册卷宗材料，形成共计32万字的审查报告。案件提起公诉后，专案组再次集中封闭，针对起诉指控的23笔犯罪事实，逐一制作举证质证提纲、讯问提纲、公诉意见和答辩意见，形成20余万余字的出庭指控预案。该案涉及的法律问题复杂，特别是真实债权债务关系和虚假债权债务关系并存，刑事法律关系和民事法律关系相互交织，真相“扑朔迷离”。为此，专案组成员深入学习合同法、公司法、担保法和最高法关于民间借贷的司法解释等多个法律政策文件，彻底厘清了相关犯罪的本质，准确认定了犯罪事实，有力打击了犯罪行为。
经审理，一审法院采纳了检察机关的有罪指控。至此，在双流当地影响极为恶劣的一颗“毒瘤”被彻底拔除。（任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