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军老战士周继成讲述抗美援朝战争经历时不禁落泪。新华社发
周继成的戎装上挂满勋章、纪念章。
10月21日，四川乐山。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见到抗美援朝老兵周继成时，他已经穿好挂满勋章的戎装，慢慢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记者，周继成面带微笑，边往外走，边敬了个军礼。
作为上甘岭战役中的英雄，周继成这两天有点忙。在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之际，不少单位和媒体都邀请他去讲述战斗经历。22日，他还要去武警乐山市支队宣讲。
“明天早上9点就要去。”快要88岁的周继成身体和记忆力都还不错，唯有额头里残存的弹片留下了容易头晕的后遗症。而这块伤疤也昭示着，当年战争的惨烈和老人曾经的舍生忘死。
年少穷苦四处乞讨
17岁报名参军改变了他的一生
“我参军前，日子过得很苦。”周继成是乐山市市中区苏稽镇人，8岁那年，父亲病逝。不愿意随母亲改嫁的他跟着四舅一家生活，而四舅则靠帮人撑船维持生计。1942年，日军投下的炸弹炸翻了船，四舅不幸溺水而亡。四舅死后，四舅母改嫁，彼时只有12岁的周继成四处乞讨，或是到茶馆里做一些杂活。就这样混到了1949年，17岁的周继成报名参军。由于生活艰苦，17岁的周继成身高1米6，只有80多斤重，面黄肌瘦。最初参加面试时，周继成并没有过关。“选兵的人看了我几眼，就摇了头，对我不满意，当时我就哭了鼻子。”
但周继成并没有放弃，找到当时选兵的部队政委，敬了个礼，表达了想要参军的意愿。政委提了一个问题：“当兵打仗要死人的，你怕不怕呢？”周继成回答：“怕我就不来报名了，保卫祖国死了也是光荣的。”
政委看到周继成参军决心大，便同意让他去参加体检。“当最后一位主检医生在检查单上签字，说周继成体检合格，我一下就高兴了。”周继成说，7天后，当时的乐山县人民政府张榜，当他看到“周继成体检合格，入”几个字时，激动得不行。而正是这几个字，改变了周继成的一生。
掩护黄继光炸碉堡
三发炮弹精准消灭敌人火力点
到了部队后，周继成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我啥都能干，既不怕死，也不怕苦。”1951年5月，周继成被编入中国人民志愿军15军45师，担任一三五团二营机枪炮连第十班57无后座力炮班长。1952年4月，周继成所在炮班被调入二营六连，坚守上甘岭打阻击战。
1952年10月19日，上甘岭战役进入最激烈的时候。当天，一三五团团长张信元命令六连，在20日天亮前夺回失守的阵地。当日下午6点多钟，二营参谋长张广生带领通讯员黄继光到六连组织指挥战斗。当晚，战士们猛打猛冲、速战速决，攻占了4、5、6号阵地，随着六连攻打到597.9高地山脚下时，张广生喊：“趁热打铁，快组织爆破组，去炸掉敌人地堡。”
但敌人在五个地堡中间布置了三个火力点，封锁地堡的死角，严防志愿军接近地堡。连营首长焦急万分之时，通讯员黄继光请战要去炸敌人地堡，肖登良、吴三羊也接连请战。连营首长商议后，同意了黄继光三人的请求。
“万连长又喊：‘小黄牛过来！’，小黄牛是我的绰号。”周继成说，万连长紧紧握住我的手说：‘你班的无后座力炮掩护黄继光他们去炸敌人地堡，首先要摧毁敌人的三个火力点，你要亲自打，听清楚没有？’我激动地回答‘听清了’。”说到这，周继成语气变得激动起来，“我马上叫上马怀民给我装炮弹，在战壕里选好阵地，扛着炮管，在敌人打的照明弹照耀下，瞄准正在发射的机枪火舌，轰隆、轰隆、轰隆，连打三发炮弹，三个火力点被摧毁，还打死十多个敌人，连长喊：‘打得好呀！’”
在周继成等人的掩护下，黄继光三人顺利地冲到敌人地堡前，炸药包、手榴弹、爆破筒炸成火海，把地堡的麻袋、树条炸上了天。“在敌人打的照明弹照耀下，我看见黄继光向敌人地堡爬去，爬几步又停，爬几步又停，最后，在弹药打光的情况下，三米、二米、一米，猛力向敌人地堡的火舌扑去，用胸部堵住了敌地堡的机枪口，敌人的机枪立刻成了哑巴，万连长喊：‘冲啊！为黄继光报仇！’”
听到万连长的喊声，战士们冲上山，向正在混乱的敌人扫射，打得敌人鸡飞狗跳。接连打退敌人三次反攻，歼灭敌人1100多人。
“拿敌人武器消灭敌人”
严重负伤的他打退敌人七次反攻
紧接着，周继成带领全班去抢占597.9阵地。周继成等战士一次又一次把敌人打下去，敌方报复，雨点似地向我军阵地上打炮，一发炮弹正好落到周继成左边爆炸，周继成左颅中了弹片，鲜血直流。“血把我的左眼粘住了，脸上衣服上沾满了血，我喊：‘副班长，我负伤了！’”听到周继成的呼喊，副班长张景昆赶忙准备给他包扎。“我自己包，你快指挥全班战斗，敌人攻来就打。”周继成随后自己包住伤口，整个人又痛又晕，口干得要命。
这时，周继成又听战士李学林报告说炮弹不足。一着急，周继成晕倒在战壕里。醒来后，他突然想起，刚才歼灭的敌人尸体上，轻武器都有。“我马上叫副班长张景昆带领战士马怀民、刘功杰、李学林冲下去把敌人尸体上的武器收上来，我在后面掩护，边找边运，抓上来四挺轻重机枪，十一支卡宾枪，1800多发子弹，四十五枚手榴弹。
周继成高兴地卷起袖子喊：“拿敌人的武器歼灭敌人！”随后，周继成双手扣住重机枪的扳机，大声喊：“你吃了我的血，我要吃你们肉！”周继成的重机枪向敌人打了五个扫射，歼灭了一大片敌人。“我叫战士们准备好武器，敌人攻上来就打。”就这样，敌军不断攻上来，周继成和战友们不断将他们打回去，四处都是爆炸声。
最后，周继成和战友打退敌人七次反攻，歼灭敌人300多人。而周继成所在班共12人，牺牲了9人。只剩下周继成和副班长张景昆、战士李学林，三人负重伤坚持战斗，守住了阵地。
“后来二营四连四班上来换我班下阵地时，我看见我班九名战友牺牲在战壕里，我好痛心啊。”说到这，周继成流下眼泪。
上甘岭战役结束后，周继成被记一等功，全班荣立集体二等功。在参军的20余年里，周继成被志愿军党委授予一等功，被十五军授予“神炮手”称号并记一等功一次、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一次，荣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老战士英雄勋章。
不忘入党誓言发挥余热
奋斗终身将上甘岭精神传扬下去
1971年，周继成从部队转业，分配到乐山苏稽供销社工作。他边干边学，一年时间跑遍了80个村子，针对各村组实际合理调用物资，支援农业生产。20年兢兢业业的工作，让周继成连续多年被评为劳动模范、优秀共产党员等。
1992年，周继成退休后，仍然担任了苏稽镇关工委执行主任等多个职务，而这些都没有工资，是义务工作。老伴劝周继成：“你辛苦了一辈子，就好好休息。”周继成说，这是党对他的信任，他能做就一定做。后来，老伴和六个子女都支持他。
周继成说，当初在上甘岭战役后火线入党，他站在坑道里，面对挂在坑道里的党旗宣誓，就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我要是为党的事业奋斗终身”，第二句话是“志愿军不把美帝国主义打败，我就不回国”。“我退休后，一直记着第一句话，为党的事业奋斗终身。”
迄今为止，周继成先后到中小学校、政府机关、村社开展爱国主义主题宣讲250余场。他还自费购买雷锋、黄继光、邱少云、刘胡兰等英模事迹书刊，赠送给中小学生，将上甘岭精神和红色革命精神永远传扬下去。(王越欣)
老兵档案
姓名：周继成
年龄：87岁
籍贯：四川乐山市市中区
经历：1951年随部队入朝。1952年4月，周继成所在炮班被调入中国人民志愿军十五军45师一三五团二营六连，坚守上甘岭打阻击战。1952年10月19日，周继成用三发炮弹精准消灭敌人三个火力点，成功掩护黄继光和其他两名战士炸掉敌人碉堡。随后，班长周继成带领全班英勇战斗，抢占597.9高地。班里12人牺牲了9人，仅剩周继成等3人负伤坚持战斗，最后守住阵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