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拍摄于今年9月19日的照片,发布在南充阆中市纪委监委微信公众号上。这是阆中市原纪委常委、监委委员张晋铭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
照片上,灯光明亮的市纪委监委会议室里,张晋铭坐在第一排中间,短发,黑瘦的脸,双手交叉,手肘撑在桌上。桌上一本翻开的笔记本,一支笔静躺在笔记本上,一杯刚泡的茶冒着热气,茶叶还没沉入杯底……
照片上,他的身边,是一起奋战在反腐败斗争战线上的同事;他的背后,墙壁上高悬着“忠诚坚定、担当尽责、遵纪守法、清正廉洁”十六字誓言。
这张照片拍摄两天后的21日下午,陷入深度昏迷的张晋铭被送进医院。22日,带着不舍和眷恋,张晋铭永远离开自己钟爱的事业和挚爱的亲人。他的生命,定格在43岁的年轮里。
他的离去突然,也不突然。患病后不久,张晋铭就与妻子约定“只要有一口气,我就要工作!”这样的坚守,不只是他患病期间的11个月;这样的坚守,填满他20年为党工作的日日夜夜。
生命不息、奋斗不止——这就是共产党员、纪检干部张晋铭的品格。
阆中市纪委监委干部说:“昏迷前两天,他还在单位上忙”
9月19日上午,张晋铭早早来到办公室。在这次与同事的碰面招呼中,大家都惊觉“张常委变得愈加瘦黑”。
10时,市纪委监委召开一个重要会议。“我注意到,平日里习惯端坐的张晋铭,这次有些坐不住。总是双手交叉,拿手肘撑在桌面上。”阆中市纪委副书记、监委副主任赤耿说。
会议一结束赤耿便堵在张晋铭面前:“老张,身体不舒服就回家多休息,莫硬撑哦!”
“身体不碍事。”“身体不碍事。”这是一年来张晋铭在同事们面前常说的一句话。“昏迷前两天,他还在单位上忙。”赤耿说。
和赤耿分开,11时刚过,张晋铭回到自己办公室忙碌开了,查看自己定点帮扶的宝台乡赵家沟村贫困户任桂华家庭情况台账:在厨房改造、卫生厕所、便民路建设、医疗救助等方框里一一画“√”;写下下一步案件查办工作计划……
9月6日,生命倒计时第16天,张晋铭忍着病痛,来到单位定点帮扶的贫困村赵家沟村,查看村上产业发展情况。有着多年村医经验的赵家沟村党支部副书记赵策发现,张晋铭满头大汗,走路时老是用手捂着腹部,于是拿了些止痛药给张晋铭服下。稍事休息,张晋铭又迈开走访的脚步。
“没想到,一别就是永诀。”11月20日,赵策说。
重病中的张晋铭说:“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就要工作”
“2006年,组织调张晋铭到市纪委工作,工作繁忙是常态。”结婚16年来,张晋铭的妻子李敏比谁都了解自己丈夫,“晋铭个性坚强,把工作看得很重,即使晓得了自己的病情,也不可能抛开工作不管不顾”。
李敏的记忆中,丈夫就是一个工作狂。
2018年12月,张晋铭接受第一次手术。2019年4月,张晋铭接受第二次手术。两次手术期间,张晋铭忍受着痛苦,总是以乐观示人。结束手术治疗后,他稍事休息,就忙不迭地赶到帮扶联系村开展工作。妻子心疼地劝他请假休息几天。他却说:“只要我能动,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就要工作。”
阆中市纪委书记、监委代主任赵光学回忆,他8月20日到阆中市纪委监委报到上班,第二天张晋铭就前来汇报工作。“他的思路非常清晰、工作安排非常细致。”了解到张晋铭身体状况后,赵光学劝他休息,但被其婉拒。“8月25日,我再次提出给他减少工作量,又被他拒绝。他说‘共产党员,在有生之年,就要活出生命的价值’。”
被他处分过的朋友说:“他公私分明,和他做朋友,幸事”
张晋铭走了,留在办公室的工作笔记本足足有43本。
翻开其中几本,扉页上,留有他飘逸潇洒的文字:“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纪律是钢,谁碰谁受伤;纪律是铁,谁碰谁流血。”
……
扉页上的这两句话,能够帮助人们理解张晋铭为何坚守“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就要工作”的执念——“那是为了他热爱的事业、为了爱他和他爱的人们。”赤耿说。
张晋铭皮肤黑,爱笑,说话声音大,“骨头”还特别硬,是一个敢于逗真碰硬的纪检监察干部——14年的纪检监察工作,和张晋铭打过交道的人这样评价他,而同事给他起了个“张二黑”的外号。
2017年12月,张晋铭牵头办理金城乡民乐村群众反映村干部私分灾后重建款等30多个问题的案件时,熬夜制订了审查方案,列出谈话对象,摸排问题线索。在案件成功调查结束后,张晋铭又召集举报群众,通报调查结果。
张晋铭在调查中意外发现,民乐村3名村干部先后两次在时任金城乡党委书记王某某父亲去世时,以个人名义,向王某某送红包礼金。
王某某是张晋铭多年好友。法纪与人情之间,张晋铭斩钉截铁选择法纪。张晋铭牵头对王某某展开调查,最终王某某受到严肃处理。
“我原本以为我们两个私交深,晋铭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还是把我给‘办’了。”拿到处分通知书,王某某思想包袱很重,张晋铭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对他开展思想教育帮助。渐渐地,王某某从最初的不理解逐渐转变为敬重,与张晋铭的友情变得更加深厚,“他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和他做朋友,幸事”。
在9月26日张晋铭的遗体告别仪式上,王某某泪流不止。
2017年,阆中市供销社原党委书记、主任,阆中盛达经贸连锁有限公司原董事长牛某某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案件在阆中市引起高度关注。查办该案期间,张晋铭带领同事王思强等人做了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经过依规依纪缜密调查,成功办理了这起违纪违法案件,牛某某因违纪违法和涉嫌职务犯罪,受到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并被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那段时间,我们办案时常会遇到多方压力,说情送礼的,打探情况的,千方百计都要找到我们。张常委既要做内审,又要跑外调,我们常常通宵在办公室加班,饿了就吃方便面,困了就靠在沙发上眯一会儿。”王思强说。
“一切人情都必须无条件给法纪让路。”张晋铭查办案件时,总习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分管案件审查工作3年来,张晋铭累计牵头办理各类违纪违法案件191件,件件做到依纪依法,实现了执纪审查的政治效果、法纪效果和社会效果“三合一”,为深入推进全面从严治党作出了积极贡献,受到了同事的敬重和组织的好评。
与他共事的同事说:“有的人把工作当职业,有的人把工作当事业,张晋铭是后者”
张晋铭走后,同事们在收拾他办公室留下的遗物中发现,书籍占很大比例。在书柜里,《纪检监察政策法规选编》《纪律审查工作管理创新与运用》等业务书籍摆放得整整齐齐。
“他不仅是办案高手,也是做群众工作的能手。”在老搭档李大东眼里,张晋铭是纪检监察战线的“全能战士”。
在长期的基层工作中,张晋铭与群众建立起深厚感情,也练就一身做群众工作的好本领。到纪委分管信访工作后,张晋铭“眼里容不得沙子”,对损害群众利益的人与事予以坚决处理,用务实的工作和真诚的服务赢得群众信赖。
2015年,张晋铭牵头办理一起群众举报阆中市保宁街道原城郊七村干部的信访件。该件时间跨度长、涉及村民多、被反映的党员干部也多。面对繁重而又紧迫的工作,张晋铭组织协调审计等相关部门开展调查,白天他去各村各点收集情况,晚上召集审计人员汇总分析,历时3个月,厘清了问题,核实了违规违纪线索。多名党员干部被立案调查,为集体收归欠款140余万元,收回土地7.3亩。
为确保信访工作提质增效,工作中善于钻研的张晋铭结合实践和理论,创新提出建好“三账”、把好“三关”、推行“三结合”的“三个三”办信机制。这一制度实施后,他分管的信访工作处置成效显著。中央纪委国家监委信访室相关负责人在调研阆中市纪委监委工作时,对该市信访工作予以高度肯定。
“有的人把工作当职业,有的人把工作当事业,张晋铭是后者。”李大东说。
贫困村的村民说:“最后一次离开,他回头不舍地望了又望”
秋深冬浅,风冷雨斜。距阆中市区50多公里外的宝台乡赵家沟村,因为张晋铭的离开而陷入沉寂。
56岁的任齐站在去年搬进的新家院坝里,眼前浮现的是张晋铭为这个家忙碌的身影。在外地当“倒插门”女婿被赶出家门,任齐于2016年回到老家赵家沟村时,连个遮风挡雨的落脚点都没有。在张晋铭的帮扶下,短短一年多,他住上新房、娶到媳妇、发展起养殖业,1000多只鸡鸭鹅让他年收入达6万元。他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日子越过越好,帮自己的恩人却突然走了。
脚上沾满多少泥巴,对群众就会充满多少深情。出生于农村的张晋铭,深切了解农村、了解农民群众的所想所愿所盼。决战决胜脱贫攻坚这一硬仗打响后,受组织安排,他担起“两个职务”,一个是阆中市片区脱贫攻坚督查组组长,一个是驻赵家沟村工作组组长。
赵家沟村是阆中市深度贫困村。张晋铭扎在村里,带领干部群众与贫穷较上劲儿。在村里,他结起“穷亲”,主动帮扶赵家沟村最困难的贫困户任桂华、赵克吉、赵克全等。
“像我们亲生儿子一样,每次来都嘘寒问暖,帮我们做农活家务,带我们看医生,还买来电磁炉和电饭煲。他为我们做的事,大多看起来平平常常,可一件件一桩桩,堆起来就是一座大山啊!”年过七旬的赵克全、蒲桂芝掩面哭泣。
“屋头抽水泵坏了,张常委很快就找人来修好。这条水泥路,还是他带头帮我修到家门口的。”村民任桂华说,“9月6日,他最后一次走进我家院坝,问我还有什么困难。离开时,他回头望了又望,好像舍不得的样子。”回忆起一幕幕,泪花一直在任桂华眼中打转。
从2016年6月到他离去,3年多来,张晋铭就像一个上紧了弦的发条,从一名普通扶贫干部,到担任驻村工作组组长,他和他的扶贫团队,攻克了一个又一个难题,做了一件又一件实事:帮助修建村级卫生室、文化室、文化广场,组织新建水泥路9.59公里,实施危房改造85户、易地扶贫搬迁11户、土坯房改造72户,使村里所有在家农户都住上安全住房;先后两次组织协调实施管网延伸工程,使全村95%的农户通了自来水;组织协调投资40万元建成脱贫奔康银杏产业园60亩,吸纳全村69户贫困户入园;协调投资44万元新建屯水鱼田5处,培育养殖大户2户……
“既然做了他们的帮扶责任人,老百姓脱贫致富就是我的责任。”张晋铭常说,“我将尽最大努力帮助他们,让赵家沟村的老百姓早日脱贫致富奔小康。”2018年,赵家沟村贫困户人均收入超7000元,实现稳定脱贫。
群众心里有杆秤。张晋铭视群众为亲人,群众也把他当亲人。得知张晋铭离世,赵家沟的村民们自发前往送他最后一程。在张晋铭遗体前,赵克全等群众代表深深三鞠躬:“你是党的好干部,更是我们的好儿子,一路走好!”(陈松)